当我不再盯着抑郁症的倒计时,阳光却溜进了门缝

说实话,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脑子里就转着一件事:我什么时候能好?

今天是不是比昨天“正常”点儿了?早晨起来胸口那股沉甸甸的闷,它算是“轻度”还是“中度”?我甚至偷偷给自己列过一张表,真的,列了——几点哭了几分钟,几点勉强吃了半碗饭,几点冒出自杀的念头但忍住了……好像把这些记下来,我就能抓住什么似的。但你知道吧?越记,越慌。因为那些数字,它根本不按我想的走。昨天能笑十分钟,今天可能连扯动嘴角都费劲。这玩意儿,它根本不讲道理啊。

后来有个医生对我说了句话,她说:“你越是把抑郁症当敌人侦察,它越在你身体里修战壕。

我当时没听懂,就觉得这话玄乎。现在想想……可能她是在说,我的恐惧,成了养料。

我见过很多科普,真的很多。说抑郁症康复是大脑神经在重新接线,那些萎缩的突触要一点点长回来,像修补一张破掉的蜘蛛网。今天刚织好一缕丝,明儿风一吹又晃荡了——你得允许它晃荡。可我当时哪听得进去?我满脑子就想着:“凭什么别人补网三个月就行,我补了半年还漏风?”

这种比较,真的……太耗人了。耗得你连呼吸都像在干体力活。

哎,窗外有只鸟在啄玻璃,咚咚咚的。它是不是也觉得这世界不讲道理?

后来怎么变的呢……大概是被迫的。有一天我累到连“记录病情”的力气都没了。手机里那个情绪追踪APP,被我扔进了文件夹第三页。量表?不测了。吃药还是按时吃,但吃完就干点别的——比如盯着墙皮剥落的一块霉斑看半小时。看它的边缘卷起来,像地图的边界。

奇怪的是,当我不再分析“这霉斑像不像我的病灶”,只是看它时,心里那根绷紧的弦,突然“嗡”地松了一点。

就那么一点。

当我不再盯着抑郁症的倒计时,阳光却溜进了门缝

我开始由着自己“退化”。朋友问“最近怎么样”,我就说“还活着呢”,不硬挤那句“好多了”。想躺就躺着,哪怕躺到后背发麻。哭也不掐表了,哭到打嗝就喝口水,喝完继续。我把“必须尽快好起来”这个任务,从人生待办列表里,悄悄删除了。

不是放弃治疗,是……把指挥棒扔了。交给身体自己去折腾。

然后一些细碎的变化,是被别人点破的。我妈有天突然说:“你昨天哼歌了,走调,但挺响。”

我一愣。完全不记得。还有次在超市,自动付款机卡壳了,后面队伍排老长。要在以前,我肯定浑身发烫觉得所有人都在骂我蠢。可那天……我就杵在那儿,脑子里空空的。直到工作人员跑来重启机器。没焦虑,没羞耻,像块被晒暖的石头。

这种空白,居然是种进步?

后来读到个概念,叫“神经可塑性”。说大脑适应新状态的过程,就像踩出一条野路子。你总回头看起点多远,路就踩得犹犹豫豫;可要是只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,回头一看——哦,那片荆棘居然已经被甩在身后了。

你看,连神经都在教你:少琢磨,多晃荡。

也有反复。肯定有啊。某个阴雨天,那熟悉的黑雾又漫上来。我缩在床上想:“完了,这几个月白费。”

但这次,连这念头都懒得多盘算。饿,就点个外卖;外卖来了不想拿,就放着。放凉了……那就凉着吧。结果半夜饿醒,扒拉两口冷炒饭,胃里倒踏实了。你看,连绝望都能被饥饿打断——生活自有它打断抑郁的蠢办法。

恐惧是被慢慢放下的。

像端着一盆滚水走了十里地,终于找到个角落搁下。手还僵着,姿势还蜷着,但盆沿离开掌心的那一瞬,你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。我不再剖析每一滴情绪的血肉。伤心就是伤心,像淋雨会冷一样自然;麻木就是麻木,像机器过热需要停机。它们来了,住一阵,又走。我只是个房东,不负责给它们写入住评估报告

现在若有人问我“怎么好起来的”,我大概会说:“当‘好起来’三个字不再是我每天的头等大事——门缝底下,就有光溜进来了。”

那光不是礼花般的胜利,是尘埃在光照里浮游的静谧。它不承诺痊愈,只允许你存在。

康复的悖论,藏在一次主动的“撒手”里—— 当大脑不必分神对抗恐惧,

那些断裂的神经突触,终在寂静中悄然重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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