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发誓不像父母,可镜子里的脸越来越熟悉

厨房里摔碎了一只碗。我蹲下去捡碎片,指尖被割出血的瞬间,喉咙里突然滚出一句:”败家玩意儿!”——那是我妈当年骂我爸的口头禅。空气突然凝住,瓷砖凉气顺着膝盖爬上来。明明离家十年了,明明最恨她砸东西后歇斯底里的模样。可刚才那个瞬间,我的声带像被植入了她的程序芯片。

心理学管这叫代际传递。说白了就是你拼命逃离的基因,早埋在骨头缝里了。小时候我爸总把工资甩在桌上让我妈”赏脸收钱”,我缩在门缝后发誓将来绝不这样羞辱爱人。结果上个月和女友吵架,银行卡啪地拍在餐桌时,右手悬在半空抖得像中风。那个动作被刻进肌肉记忆里了,比背过的任何课文都牢固。

为什么逃不掉呢?

有人说因为童年太漫长。爹妈吵架时蜷在被子里的五年,比恋爱中的五年沉重十倍。黑暗里他们的每句诅咒、每次摔门,都被孩子的脑神经当成生存教材打包下载了。等你自己遇上冲突,工具箱里只有那几件锈迹斑斑的旧工具——吼叫,冷战,摔东西。安全?不,只是熟悉得像回家。虽然那个家你恨得牙痒。

有个来访者叫糯米。她跨省读大学,结婚时特意选北方人,就为切断和南方老家的所有联结。直到丈夫指着她说:”你现在咆哮的样子,和你妈视频里骂你爸时一模一样。”

她冲进浴室照镜子,粉底被泪水冲出鸿沟,底下浮出母亲下垂的嘴角纹路。

原来我们对抗父母时,眼睛始终死死盯着他们。就像倒着走路的人,每一步都测量着身后的深渊。

更可怕的是轮回的突然性。朋友阿哲四岁被父亲捆在椅子上练琴,皮带印肿成琴弦状。他儿子三岁生日时,他拆开网购的儿童小提琴,嘴里蹦出句:”现在不受苦,将来要饭啊!”

说完自己先瘫坐在包装盒堆里。那些话像埋伏三十年的地雷,被儿童节彩带轻易引爆。

我发誓不像父母,可镜子里的脸越来越熟悉

撕标签需要两代人的力气。认识个单亲妈妈,她发现对女儿说”哭什么哭”时会突然咬舌头停下——那是她亡父的台词。现在她会蹲下来问女儿:”妈妈刚才凶你了,你心脏是不是像被蜜蜂蜇了?”

小孩点头,她就拉着小手按在自己胸口:”我这里也被蜇了,对不起啊。”

看,裂痕也能变成透视镜。当我们看清父母的行为是他们童年伤口的投射,就能给自己的轮回按下暂停键。

当然有些烙印要带进坟墓。我至今无法吃菠菜——我妈总逼我吃时说”穷人家孩子哪配挑食”。超市货架前看到墨绿菜叶,胃里仍会翻涌出屈辱感。

但至少现在我能对伴侣说:”麻烦别买菠菜,我有阴影。”

承认伤疤存在,好过假装自己是完好的瓷器。

昨晚梦见老房子阳台上,母亲晾晒的被单在风里膨胀成帆。我站在楼下向上喊话,声音被布料吸收得干干净净。醒来忽然明白:我们从来不需要变成崭新的白纸。那些被眼泪晕染的,被争吵揉皱的,被爱抚平整的纤维里,早长出了自己的纹路。

写完这篇我去倒了垃圾。分类时把奶茶杯扔进可回收箱的动作,和我爸当年精准投烟头的姿势神似。愣了两秒又笑起来——至少杯里剩的珍珠被我吃干净了,没像他总把烟屁股摁灭在剩菜里。看,所谓的逃离啊,不过是把祖传的酸面团,重新捏成自己的面包形状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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