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咨询师问“你什么感受?”后,我在沉默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

和萨拉做咨询的第三周吧大概,我又被那个问题钉在沙发上了。她问我:“刚才说老板否定你方案时,身体有什么感觉?”

我喉咙突然就被什么东西卡住了,真的,就是…物理意义上的堵塞。明明脑子里滚过一百句分析——职场权力博弈啊,那家伙的掌控欲啊,甚至想起我爸以前也这样——可嘴唇动了好几下,声音就是出不来。

这种场景太常见了。每次我滔滔不绝讲完某个冲突事件,萨拉就会安静几秒,然后轻轻问:“所以那时候,你的感受是什么?”

天知道我当时多想说:你要结论我给你三套解决方案,要细节我能还原十分钟对话,但感受?感受就像掉进黑洞的硬币,听个响都听不见。

当咨询师问“你什么感受?”后,我在沉默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

后来萨拉给了我张皱巴巴的打印纸,上面写着“情绪词汇表”愤怒委屈羞耻孤独密密麻麻列了七十多个词。“下次卡住就偷瞄一眼”,她眨眼睛的样子让我想起高中作弊的同桌。说真的,我第一次知道“无力感”和“沮丧”居然是两种东西,原来胸口发闷的那个东西叫存在性焦虑。

有研究说人平均每天产生7000个念头,可觉察到的情绪可能不到十分之一。那些未被命名的感受会转化成胃痛、失眠、或者像我这样在会议桌下掐自己手腕。萨拉管这个叫“情绪失语症”——当你从小哭闹时总被塞块糖闭嘴,长大后自然觉得喉咙里卡着化不开的方糖。

上个月某次咨询特别难受你知道吗。我说到前男友搬家时扔了我养的绿萝,语速快得像在播股票行情。萨拉突然打断我:“你右手在抓沙发缝。”低头才发现指甲缝里全是绒布屑,手掌心被掐出四道月牙痕。

“此刻,你的手在说什么?”她的声音像羽毛扫过耳膜。然后很荒谬的,我居然对着自己颤抖的手哭了二十分钟——为那盆死了三年的植物。原来悲伤是可以没有眼泪的,它住在紧绷的咬肌里,藏在痉挛的指关节深处

刚煮的咖啡凉透了,杯底那圈渍印像不像枯叶?

为什么非得撬开感受这个硬壳呢?有个比喻被反复提到:心理咨询像清理化脓的伤口。光描述伤疤形状没用,得把腐肉刮干净。这个过程肯定疼啊——记得有回我说“就像有人拿砂纸磨我肋骨内侧”,萨拉居然点头:“嗯,被理解的时候,砂纸停了零点五秒。”

这种理解未必需要语言。某次我蜷在沙发里说幼儿园被关小黑屋的事,萨拉沉默着把纸巾盒推过来。后来她坦言:“当时看你把抱枕勒变形了,我后背也在冒冷汗。”原来真正的共情是种生理反应,咨询师的身体也会变成回声壁。

表达感受这件事有时候会被误解。有次我抱怨:“老问感受像在考试!”萨拉突然笑了:“刚才这句抱怨,是你今天最真实的情绪流露。”

看,愤怒也是光,照出我们防御系统的裂缝。

最近开始明白萨拉的“阴险”了。当她问“胃部发紧时,那团东西是什么颜色”,我被迫给抽象情绪画实体肖像。上周描述的“铅灰色雾团”今天变成了“生锈的弹簧”——看,变化就这样发生了。感受被具象化的瞬间,它就失去了吞噬你的力量

现在偶尔能抓住情绪的马尾了。地铁上被人撞到没说“没关系”,而是意识到“我在忍怒”;被同事邀功时没假笑,感觉到“后颈汗毛竖起来了”。

当然大多数时候感受还是像泥鳅,尤其当萨拉问:“这个愤怒底下还藏着什么?”

扒开一层还有一层,最后常摸到冰凉的羞耻。

有个发现很有趣:当我说出“胃里有蝴蝶在撞”,萨拉从不解释这意味着什么。那种被贴标签的恐惧消失了,就像…就像两个孩子在雨后的泥坑里找蚯蚓,命名的特权永远在我手里。

上周发生件神奇的事。老板又否决方案时,我居然脱口而出:“这个修改建议让我有点混乱。”

会议室瞬间安静了。不是往日那种窒息般的沉默,而是…怎么说呢,像有人推开了尘封的窗。

原来当感受被晒到太阳下,它就开始褪色了。萨拉听到这事时,第一次没拿笔记录。我看见她眼角弯起的细纹,像小鱼游进光的涟漪里。

沉默的褶皱里藏着未拆封的真相,

当言语剥开情绪的青皮,

酸涩的核终将长出新的枝桠—— 在你说出”此刻我在这里”的瞬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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