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万抑郁少年背后:那座永远爬不出去的”学习监狱”

凌晨五点半的铃声像刀片一样划开睡眠。

小陈摸索着把校服套在汗津津的睡衣外面——三年了,他睡觉从没脱过衣服。上铺传来压抑的咳嗽声,黑暗中十四个人挤在八人间的宿舍里,铁架子床挨得那么近,翻个身就能碰到别人的脚。他得爬过三个人的床铺才能下地,像钻地道似的。水管又没水了,四楼以上的寝室早上永远等不来水压,蓬头垢面算什么,能活着跑完操就不错了。

操场上乌泱泱的人举着单词本吼叫。双手必须举过头顶,老师说了,吼大声人就清醒了。雾霾天里五千个嗓子在呛咳,可是跑操不能停,下冰雹也得跑。小陈的鞋被踩掉了,光脚在塑胶跑道上硌得生疼,掉落的鞋被扔在操场中央,像战利品展览。跑完才能去捡,又是一次示众。

早饭?早饭是塑料袋里的包子——得用保鲜袋装着吃,省掉刷碗的三分钟。对了,还得做完那张叫“自助餐”的卷子。不是真让你吃饭啊,是让你在啃包子的时候把选择题填满。班主任在讲台边转悠,手指敲着黑板:“重点班的自助餐加量了,感动不?”

千万抑郁少年背后:那座永远爬不出去的”学习监狱”

压抑感是被精密设计的。课间休息五分钟?刚打铃老师就夹着卷子进来了。想转头和同桌说句话?后脑勺会突然挨一巴掌,粉笔灰簌簌落进衣领。小陈的抑郁诊断书藏在褥子底下,医生开的药装在维生素瓶里。他妈上个月来学校哭,说孩子手腕上有刀痕,年级主任摆摆手:“娇气!二中哪个孩子没胃病?”

越来越多的孩子在沉默中坏掉了。 某个晚自习,前排女生突然把试卷撕得粉碎。碎纸雪花般飘落时她咯咯地笑,笑着笑着眼泪流进嘴里。教导主任把她拖走时,她反复念叨着:“让我睡觉吧…就脱衣服睡一次…”

没人敢抬头看,笔尖划纸的沙沙声更响了。后来听说那姑娘休学了——在二中,休学率比退学率还高。

数据冷冰冰地钉在墙上:中科院说24.7%青少年检出抑郁症状,卫健委统计17.5%存在精神障碍。更可怕的是南京脑科医院那个数字:27.4%的孩子有过非自杀性自伤。什么意思?就是每四个孩子里,有一个拿刀划过自己胳膊,或者用圆规扎大腿保持清醒。

资本在这滩泪水里养鱼。桃城中学校长名下挂着31家公司,从客运集团到担保公司,从宾馆连锁到科技企业。家长们交着每年两三万的学费,以为买的是金榜题名,其实买的是流水线上的一个工位。

那个跳楼的许可同学…他最后看到的天空是不是也泛着铁青色?2014年我们毕业那年,教学楼就装防盗网了。真可笑啊,防贼似的防着这些做题的机器。

有个丹麦校长的话总在我脑子里转。人家问初中教育最重要的目标是什么,他说:“帮孩子平安度过青春期”。

可我们的孩子在干什么?在五点半的寒风中背书,在十点十分的熄灯铃里憋尿,在月考排名里确认自己是否配活着。前额叶皮层还没长全呢,杏仁核早被焦虑腌入味了。

总有人辩解:“穷孩子只有这条路!”可当我看到那封休学生的公开信——他说“我对未来已经没有希望了,我希望大家还有希望”——突然意识到,这根本不是教育。

是场慢性炎症。

中小学时代服下的猛药,终会在某个时刻结出恶果。可能是大学退学时,可能是中年崩溃夜,也可能是纵身跃下的那个瞬间。

铁窗里的光终究会暗下去。

除非我们亲手砸了那座用试卷砌成的监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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