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总在道歉的声音,原来是我自己丨停下苛责的循环,我学会了对自己说“辛苦了”

昨晚熬了个大夜,赶那个永远做不完的项目报告。凌晨三点,屏幕的光刺得眼睛发酸。终于敲完最后一个字,一股熟悉的厌倦感像潮水一样淹上来——

“又拖到这么晚,效率真差”

“这份报告肯定漏洞百出,明天等着被说吧”

“你这人,怎么总是做不到更好?”…

这些念头嗡嗡作响,像一群驱赶不散的毒蝇,啃噬着我仅剩的能量。

你知道吗?那一刻,我猛地停下了。手指悬在键盘上方,像是被什么东西冻住了。黑暗中,我仿佛清晰无比地“看”见了一个场景:一个小小的、穿着我小学时那件旧条纹衫的小人儿,就蜷缩在我心脏下方那个冰冷的角落,瑟瑟发抖。那个脆弱的小东西,嘴里反复念叨着那句诅咒:“都是我不够好…都是我不够好…”

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小人儿,穿着我小学时的条纹衫,原来一直住在里面。

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,一种尖锐的疼在胸腔里弥漫开。那不是我童年时被父母苛责后偷偷躲进衣柜里的影子吗?那个因为考了98分而被忽略掉整张试卷上密密麻麻对勾的委屈孩子吗?那些沉重的包袱,竟然被我一路背到了成年后的深夜里,现在还在用它无形的刀刃戳刺着此刻疲惫不堪的自己。我真的从未好好看过她,更别说……抱抱她。让她知道,不是她的错。

这个念头像一道细细的光,猝不及防地劈开了我心底某个积满灰尘的角落。一阵陌生的酸涩瞬间涌上鼻腔,哽住了喉咙。几乎是鬼使神差地,我抬起手,不是揉困倦的眼,而是轻轻抚上了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。指尖隔着一层柔软的睡衣布料贴上皮肤,那下面,一颗心正沉重又慌乱地跳着。

我的嘴唇动了动,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:“嗨…吓坏了吧?熬到这个点…真的辛苦你了。”

说出来那一刻,连我自己都怔住了。从未想过,这样的话,竟能说给自己听。紧接着,更陌生、更柔软的字眼笨拙地试图挤出喉头:“别…别怕…有我在这儿呢。”

黑暗中,我的指尖微微发颤,像触碰一块易碎的薄冰。

那个总在道歉的声音,原来是我自己丨停下苛责的循环,我学会了对自己说“辛苦了”

咳,说到抱抱,昨天在电梯里遇到邻居那只胖乎乎的柯基,它主人刚说完“抱抱”,那小家伙就欢快地往我腿上扑,结果我俩差点一起坐地上……哎,人和狗的表达有时候一样莽撞又真诚。

那种感觉很奇妙。指尖触碰额头的瞬间,冰凉的皮肤下涌起暖流。没有惊天动地的顿悟,没有立刻解决失眠焦虑的魔法。只是胸腔里那种紧绷到快要炸裂的弦,似乎……被一只看不见的手,极其温柔地、试探性地,拨动了一点点。紧绷依旧存在,但中间似乎渗进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空气,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松动感。我长长地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第一次觉得深夜的空气也能如此湿润清凉,缓缓地、缓缓地再吐出来。身体里某个坚硬的核,第一次在自我发出的声音里,感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却无比真实的暖意。

说实话,“谢谢你”和“我爱你”这六个字,最初对着心里的那个小人儿说出口时,尴尬得让我自己都想笑。尤其是在某个被客户邮件炮轰得晕头转向的下午,我偷偷躲进楼梯间,靠着冰冷的防火门,压低嗓子对自己嘀咕——“辛苦了,谢谢你还在撑着…呃…我爱你?”

最后一个音节生生拐成了上扬的疑问调,自己听着都觉得虚伪又做作。这简直太荒谬了!像是在演一场独角戏。

后来读到一行禅师的一句话:“对自己说话,要像对挚爱的朋友说话那样温柔。”

心里那点可笑的尴尬才慢慢卸下一点。对啊,对那个饱受苛责的弱小自己,为什么不能像对待一个在雨中走了很久、浑身湿透的朋友呢?递上一杯热茶,一条干燥柔软的毛巾,一句发自肺腑的:“天啊,你肯定冻坏了,快进来暖和暖和。”

不需要多华丽的辞藻,就是看见,就是承认那份艰难的存在。

于是,我开始笨拙地练习。堵车迟到急得冒火时,不再让脑海里那个声音疯狂叫嚣“蠢货又搞砸了!”,而是试着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,对自己说:“哎呀,知道你很着急,怕耽误事,下次我们试试再早十五分钟出门好吗?”

稿子被批得体无完肤,巨大的沮丧感如山压下时,不再立刻认同“你就是没用!”的判决,而是咬着嘴唇写下:“这篇稿子确实有硬伤,但我看到了你为了那个新颖开头熬的夜,看到了搜集资料付出的心力。这部分,值得一个‘辛苦了’。”

是的,真的,真的看到了。原来最深的裂痕,要用最轻的抚摸来愈合。

变化并非一夜春风。但累积的细小善意,终会在灵魂的冻土上催生回音。我开始留意到,当那个“我不配”的声音习惯性地冒头时,另一个更温和、更坚定的声音开始有能力介入:“停下来,看看你在做什么?你又想推开那个需要安抚的孩子吗?”

这声音如同一道屏障,将风暴隔绝在外。

一次艰难的工作汇报后,深夜复盘,自我苛责的惯性再次涌现。“这里逻辑不够清晰”、“那里表达太啰嗦”…

突然,那个被我练习了无数次的温和声音响了起来:“嘿,打断一下。我知道你想做得完美,但还记得吗?今天会议室里,当你坦诚说出‘这个方案的风险点我也在思考,需要大家意见’时,王总反而点了点头。真实地表达困惑,比强装完美更需要勇气。这份勇气,值得一个‘谢谢你’。”

那一刻,一股暖流毫无预兆地冲上眼眶,不是因为委屈,是因为终于被自己看见和肯定了那份脆弱的诚实。

当内心的冰封之地渐渐消融,一种奇妙的柔软开始向外流淌。我不再那么容易被同事一句随意的话刺伤,因为我知道自己的价值无需他人时时盖章认证。对家人朋友有了更多耐心去倾听他们的疲惫和牢骚,因为我已懂得体谅人内在的不易。那份长久以来紧握的、对外界评判的恐惧,在被我内心的暖流一次次冲刷后,竟悄悄松开了它的拳头。我甚至忘记了几十年来的紧张感,直到看到镜中自己上扬的嘴角。

原来当你学会抱紧那个内在瑟瑟发抖的小人儿,整个世界都会向你展现出温和的回应姿态。

这不是一场胜利的凯歌,终点并非全然摆脱焦虑或自我怀疑。那个小小的、穿着条纹衫的内在孩童,偶尔依然会惊惶失措地在角落里缩成一团。然而,改变在于,如今我的心已不再是一片对她紧闭的荒原。

每一次,当深夜里那些熟悉的自我批评再次如幽灵般浮起,我学会了停下仓促的否定脚步。我会轻轻靠近那个小小的、颤抖的身影,尝试伸出无形的双臂——不是推开,而是拥抱。笨拙地,甚至带着残留的尴尬,尝试着说出那几个字:“嘿……我看见你了。吓坏了吗?没关系……谢谢你一直在这里,陪我经历这一切。真的……谢谢你。还有……我爱你。”

粗糙的温存,竟能融化灵魂深处最坚硬的冰层:每一次笨拙的拥抱,每一次生涩的“谢谢你”,每一次鼓足勇气的“我爱你”,都是在灵魂深处最寒冷、最坚硬的冰层上,投下了一颗小小的、却无比灼热的火种。它们无声燃烧,不是为了瞬间摧毁什么,而是极其耐心地,一点点地,融化着那禁锢了我们太多岁月的、名为苛责的坚冰。

那个被你忽略、苛责、甚至想驱逐的内在小孩,她才是你存在最深的根源。她携带着你一路走过的所有欢笑与眼泪,承载着你未被满足的渴望与未被安抚的惊惶。

你的疲惫,她感同身受;你的委屈,她默默铭记;你的每一次自我攻击,她都痛彻心扉——却依然忠诚地守着你的脆弱。

下一次,当内心的苛责风暴再次刮起,别急着投入战斗。试着停下无谓的厮杀,转过身来。好好看看角落里那个小小的、惊慌失措的身影。蹲下来,平视她的眼睛。

然后,伸出你的双臂——不是推开,而是环绕。用你能发出的最温柔的声音,对她说出那迟到太久的话:

嗨,辛苦了,谢谢你一直在这里。

还有,我爱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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