确诊中度抑郁那天,我退出了30个群聊

医生把诊断书推过来的时候,手指在“中度抑郁”四个字上顿了一下。她说这话时挺平静的,像是告诉我感冒了多喝热水。可那张纸烫得我手抖。

我第一个念头居然是,“完了,这事儿要是传出去,同事会不会觉得我矫情?我妈肯定又要说‘你就是想太多’”。

走出医院大门,手机震动不停。公司群在讨论周末团建,闺蜜群刷屏某明星八卦,家族群转发着“正能量语录”。

我站在路口,突然连点开微信的力气都没了。

以前我特别怕“不合群”。部门聚餐明明想回家躺尸,却硬要笑着举杯;朋友吐槽老公,我跟着骂,其实心里觉得人家挺恩爱;连朋友圈点赞都得权衡利弊,生怕漏了谁显得不够“温暖”。

抑郁最严重那阵子,我连装都装不动了。开会时灵魂出窍,同事讲段子全场大笑,我只能扯扯嘴角。饭桌上大家聊得火热,我盯着碗里的米粒数到137颗。

后来有人私下问我,“你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?”

确诊反而给了我一个解释。“我在吃抗抑郁药,副作用是嗜睡。”

当我把这话甩给追问“怎么总不参加聚会”的组长时,他表情僵住了。空气安静得能听见他手指敲桌面的声音。

我以为会迎来安慰或尴尬,结果他说,“那你好好休息,以后线上会议也行”。

原来“不合群”的代价,不过是他皱了三秒钟的眉头。

我开始把药盒放在办公桌上。

盐酸帕罗西汀的铝箔板,银闪闪的挺扎眼。有同事瞟见了,悄悄塞给我一包枸杞,“试试这个,天然”。

我笑了笑没解释。

神奇的是,当我不再遮掩自己“电量不足”,反而有人搬着椅子坐过来。

“其实我前年也看过心理医生”,说这话的是部门里最雷厉风行的女总监。那天我们躲在楼梯间,她讲自己躲在车里哭完才敢回家的日子,我给她看我手臂上结痂的掐痕,那是某天为了阻止自己撞墙留下的。

确诊中度抑郁那天,我退出了30个群聊

抑郁像个劣质抽水泵,把我脑子里“应该”的声音全抽干了。

“应该合群”

“应该开朗”

“应该忍一忍就过去了”……

这些标语瘪下去之后,底下露出来点别的东西。

比如我其实憎恨逛街,但喜欢在河边看老头钓鱼;比如我根本不在乎升职,但想养一窗台的多肉。

王桥在信里写,他康复后才发现“傻子是不会痛苦的,只有寻求突破的人才会抑郁”。

我倒觉得,抑郁是身体在罢工抗议——它受够了替别人活。

医生开的药片让我能睡整觉了,但真正撬动我的,是开始“违规操作”。

周末组长打电话叫加班,我居然说“我在做心理咨询,约好了”。

电话那头沉默五秒,“那…你周一补上?”

看,天没塌。

我把30多个屏蔽的群聊全退了,手机清净得像块板砖。

有亲戚跑来教育我,“脱离集体多危险”,我晃了晃药盒,“比这个危险吗?”

对方立刻闭嘴了。

不是突然变勇敢的。

很多个清晨醒来,胸口像压着水泥板,我会打开跑步软件跟着瞎蹦跶。

起初跑三分钟就瘫在瑜伽垫上干呕,想着“果然我还是废物”。

直到看到那个康复案例里写,“什么也别说,先跑三个月”,才咬着牙把“不动就去死”改成“动一秒算赢”。

四个月后我居然跑完了五公里——虽然配速和老太太遛弯差不多。

最痛那段时间,我迷上了深夜逛菜市场。 看着卖豆腐的阿姨麻利地切块,听鱼贩子哐哐敲晕黄骨鱼,闻空气里混杂的泥土和血腥味。

这里没人对我笑,但也没人要求我笑。

有次蹲在菜摊边看一筐青椒,老板娘突然塞给我一个,“送你,蔫巴了卖不掉”。

那根青椒后来在窗台放了半个月,皱成个小老头。

它丑得很安心。

现在我还是会突然掉进情绪黑洞。

上个月公司颁奖晚会,所有人端着香槟社交,我溜去安全通道啃三明治。

黑暗里听见有人靠近,心脏差点跳出来——结果是个同样溜号的男生。

我们共享了半包薯片,谁也没问对方为什么躲在这儿。

那晚我提前溜了,沿着江堤走了两小时。

风声比掌声好听多了。

确诊抑郁像领到一张残疾证。

社会这台巨大机器里,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“这个齿轮我转不动”。

但也是这张证,换来了真正的入场券,去他妈的标准轨道,老子的火车要开向野草地。

昨天刷到前同事朋友圈,部门团建在拍夸张的搞怪合照。

我点了个赞,然后关掉手机,给窗台的多肉换土。

有片叶子掉下来,我随手插进隔壁盆里。

说不定哪天,它会冒出新的根。

不合群的土地里,藏着千万种活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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