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6岁这年,我把人生清单撕得只剩三条皱褶

真的,真的是受够了那种感觉。像是被裹在一张巨大而黏腻的蜘蛛网里,每一根丝线都在拉扯你,把你往不同的方向撕扯。那些丝线,它们有名字的——是没完没了的电话会议,是永远搞不清边界在哪里的所谓人情往来,是那些挤在日程表缝隙里、让你喘不过气来的社交应酬。

它们密密麻麻地缠绕着你,一层又一层。常常是下班的路上,车子被堵在看不到头的红绿灯前头,窗外灰蒙蒙的傍晚天空压下来,耳朵里是导航冰冷的机械音播报着前方还有多少米拥堵。就在那一刻,一种巨大的、难以形容的疲惫感会轰然砸下来。方向盘被死死地攥在手心里,汗水黏糊糊的,心里只有一个空洞洞的声音在回旋:这到底是谁的日子?怎么……怎么就被过成了这个样子?这一切究竟是被谁,又是被什么东西推着走到了今天这一步?

真是无法理解。那个曾经梦想着星辰大海、眼睛里闪着光的年轻人,他到底去了哪里?怎么就被困在这个狭小的、充满尾气味道的铁皮盒子里,动弹不得?

46岁这年,我把人生清单撕得只剩三条皱褶

然后,然后就是那一宿。那张冰冷的、硬邦邦的检查床,顶灯白得刺眼。医生的手指用力按在肚子上某个位置,眉头皱得紧紧的,声音严肃得让人心慌:“这里……感觉怎么样?疼得很厉害?需要更加深入的检查才行。”

片子很快就被拍出来了,又被夹在惨白的灯光下审视着。那一刻,空气仿佛都冻结了。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,清晰得让人浑身发冷:这具皮囊,这副勉强支撑了我几十年的肉身,它并不是钢筋铁骨铸就的。它是有使用期限的!它竟然如此脆弱,如此轻易地就能被警告,甚至……被宣告终结。那些曾经以为可以无限挥霍的健康,那些自以为理所当然的精力,它们并非无穷无尽,它们原来如此吝啬!那次之后,再不敢忽略身体细微的警报声。

整个人都空了。回家的路像是踩在棉花上。脑子里嗡嗡响,乱糟糟的念头像失控的野马一样横冲直撞。那些账单,那些还没还清的贷款,那些对未来的、原本清晰无比的规划蓝图……它们在巨大的“健康警告”面前,轰然倒塌,碎成一地狼藉。原来死亡离得这样近,近得能听到它在我耳边呼吸的声音。

过去几十年,好像一直在为银行账户里的数字活着,为别人口中的评价活着,为一些虚幻的、别人贴在身上的标签活着……唯独忘了问问这副皮囊,它累不累?它疼不疼?它究竟愿不愿意?

那是一种彻底的崩塌感,整个人都被巨大的虚空吞噬了。好像过去几十年搭建起来的一切意义都像沙堡一样,被突如其来的潮水瞬间冲垮了。迷茫,前所未有的迷茫,像一个巨大的漩涡,把人往深处拖拽。该往哪里走?还能抓住点什么?茫然四顾,一片空白。

那些煎熬的日夜终于把我逼到了墙角。退无可退的时候,反倒生出了一点近乎蛮横的清醒。不能这样了。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。混沌的日子就像沼泽,越挣扎只会陷得越深。必须给自己划出一道线,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余生有限,精力有限,热情更是稀薄得可怜。不能再铺天盖地撒下去了。

于是,坐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书桌前,手指划过那些落了灰的日历纸页,心里翻腾着,挣扎着。面对那份冗长得令人绝望的所谓“人生清单”时,一股从未有过的决绝感猛地涌了上来——够了!真的够了!那份清单被扯了出来,没有半点犹豫,带着一种近乎摧毁的快意,撕拉——!刺耳的破裂声在异常的安静里格外清晰。

碎纸片飘落了一地,像一场仓促的葬礼。它们曾经是我的枷锁,是我的负担,是我所有焦虑和疲惫的来源。在那纷扬飘落的纸屑里,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最终残留下来、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撕碎的三道深刻的褶皱。它们顽固地留了下来,像烙在生命底版上的印记。

第一件事,给我这副皮囊续命。

这没什么好商量的,它就是我的本钱,是承载一切的基础。大鱼大肉?通宵熬夜?那种放纵的快感早就被恐惧取代了。现在每天早上雷打不动,家门口那条熟悉的小路,成了我的跑道。跑不动就走,走不快就慢点晃。反正身体动起来就好。医生的话被当成了圣旨,那些瓶瓶罐罐的药,被定时定点地倒进手心,再和水吞下去。晚上十一点?呵,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。

身体不会说谎,它舒服了,整个人才像被重新注入了润滑油的老机器,运转起来少了那些刺耳的嘎吱声。为了孩子,为了父母,或者仅仅是为了自己还能有质量地多看看这世界,这副皮囊,我得好好供着它。它伺候了我前半生,后半生,该我伺候它了。

第二件事,只滋养心。

那些曾经喜欢过的东西怎么就被扔在角落里吃灰了呢?年轻时候偶尔胡乱涂抹几笔,说不上多好,但描摹的时候确实感觉日子都安静了。现在,一只便宜的水彩颜料盒被翻了出来,周末的下午,哪怕只有半小时,摊开纸,蘸点颜色胡乱抹一抹。画得歪歪扭扭?谁在乎!心里那点早就被挤到角落的欢喜,在颜料融进水里的那一刻,竟然又探头探脑地冒出来了。

还有书。以前那种抱着大部头啃的日子多奢侈啊。现在不贪多,床头柜上永远搁着一本,睡前翻几页,不为记住什么,就觉得那些字句像温润的溪水,慢慢流过干涸已久的心田。这些微小而无用的事情,它们不产生一分钱价值,它们无法被贴在简历上,它们甚至不会有人知道。但对我自己来说,它们就像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点点光。正是这点光,让日子不再是完全的灰色。

第三件事,学会说“算了”。

这是最难、却也是最痛快的一刀砍下去。人到中年,好像突然就明白了“精力成本”这四个字沉甸甸的分量。那些虚头巴脑的应酬酒局,以前总觉得不去就是不给面子,硬着头皮也得灌几杯。现在?身体累了,没心情,算了。手机屏幕上跳出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发来的、明显是群发的拉票点赞请求?以前觉得顺手的事,现在想想,手指划过去,算了。办公室里那些勾心斗角、暗流涌动的小圈子?以前总怕被排斥,现在?爱谁谁,做好手头那份工,到点下班,眼不见心不烦,算了!

拒绝,关掉,屏蔽。像清理手机缓存一样清理掉这些耗费心神的杂音。每一次心平气和地说出“算了”,都像卸掉了一块绑在背上的石头。“算了”两个字,简直是中年人的护身符。精力就那么多,像一捧有限的水,珍贵得很。泼洒给那些真正值得的人和事都还不够,哪还有富余的去滋润那些无谓的纠葛?把噪音关在门外,心里那块地方,才能听见真正对自己重要的声音。

人到中年啊,被生活的浪潮裹挟着走了太久,最初的航道早已模糊不清。焦虑和内耗如同两只看不见的手,在背后无声推动着你,有时竟连喘息的机会都被剥夺。这三件事,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,它们微小、具体,甚至有点笨拙。然而正是这些笨拙的坚持,像三根细细的桩,终于让我在湍急的河流里,勉强站稳了脚。

药瓶被拧开的声音在清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脆。指尖捏起那粒小小的白色药片,习惯性地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看了看。这小小的药片,如今倒成了某种形式的锚点,无声地标记着一种新的秩序正被牢固地建立起来。早上的阳光难得地温暖,它透过窗玻璃,正好落在我摊开的、画得乱七八糟的水彩画练习本上——那些笨拙的颜色在光下显出一点奇异的生命力。

余生不必再追逐千头万绪的宏大幻影,只需专注守住这三条朴素的皱褶:身体康健、心灵悦己、精力归位。它们不能带来世俗意义上的巨大成功,但它们能带来一种珍贵的平静,一种不再被盲目牵引的笃定。

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,或许真正的勇气,恰恰是学会将有限的生命,安静地折叠进属于自己的尺寸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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