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岁分手十次后,我发现自己不会呼吸了

咖啡凉了第三回,阿雅才猛地察觉到她一直无意识地在搅动那杯褐色的液体。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,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,眼睛底下却藏不住的红痕和疲惫。她轻轻放下杯子直视我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老师,是不是挺可笑的?我自己都觉得荒唐……可我好像真的不会谈恋爱了。每次快到那个点,我就忍不住按删除键。越删越快,可心里……越来越空。”她苦笑着:“这毛病还能治吗?”

我看着她精心涂抹过的嘴唇,和那双深藏着迷茫的眼睛,陷入了沉默。

阿雅的分手操作,精准得像外科手术。目标锁定,切口干脆,绝不留一丝粘连。每次新恋情萌芽,她起初都无比投入,眼神里闪烁着渴望的光。可当关系逐渐深入,就像春天正在萌发,她却不知为何感到窒息。

有个男生,曾风雨无阻陪她加班到深夜,只为送一碗暖胃的粥。阿雅感动得眼眶发红,觉得终于找到了懂得照顾她的人。可就在某个周末,男生试探着问要不要见见他父母时,阿雅的笑容瞬间凝固了。第二天,她用那种公式化的、冷冰冰的短信结束了关系:“我们不合适”,附带一个干脆利落的拉黑动作。“他有什么错呢?”阿雅后来茫然地问自己,“可那一刻,我只剩下逃跑的念头,全身都在排斥那种被钉住的恐慌。”

她记得更清晰的,是那个滑雪场里认识的男生。他教她滑雪,耐心地在每一次狼狈摔倒后扶起她,笑着说:“摔了才正常啊,别怕!”他们在雪地里打滚,大笑,他手心传递的温度让她短暂忘记了寒冷和恐惧。

后来一次约会,她无意中看到男生手机里某个房产APP推送的信息,赫然写着“适合年轻情侣的温馨两居室”。就在那一刻,一种冰冷的、令人窒息的恐惧感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,比在雪道上第一次急速俯冲带来的失重感更可怕。她几乎是仓惶地找了个拙劣的借口离开,之后几天在微信上越来越冷淡,最终以一条“感觉我们还是做朋友更舒服”的消息终结。她熟练地删除了所有聊天记录和照片,那张他们在滑雪场、冻得鼻子通红却笑得无比灿烂的合影,也随之消失。

“像撕创可贴,对吗?”她曾这样跟我比喻她的分手,“越快撕掉,疼的那一下就越短。撕多了,都麻木了。” 然而,这麻木之下,是更深的不安在悄然积聚。每一次看似主动的“删除”,都像在她心上划下一道无形的口子。她发现,自己渐渐失去了“停留”的能力。

27岁分手十次后,我发现自己不会呼吸了

阿雅的心跳在某个失眠的深夜骤然加速,恐慌毫无预兆地淹没她。她打开床头灯,微黄的灯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。她突然意识到,自己像困在玻璃瓶里的蜜蜂,疯狂撞击着透明的墙壁,却始终找不到出口,甚至找不到那个将她囚禁的源头。她不明白这深入骨髓的恐惧,究竟来自何方?

直到某个普通的午后,她独自整理旧物。一个蒙尘的旧盒子被打开,几张褪色的家庭合影滑落出来。照片上小小的她,穿着漂亮的连衣裙,努力挤出一个笑容,眼神却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重疏离。指尖触碰到照片冰凉的表面,一段深埋的童年记忆碎片猛地刺入脑海: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,空气黏腻得令人窒息。父母的争吵声浪穿透薄薄的门板,像钝器一下下敲打着她的心脏。突然,客厅传来一声刺耳的碎裂巨响,是玻璃杯狠狠砸在地板上的声音。紧接着又是一声更沉闷的巨响,像什么东西被用力推倒撞击着墙壁。年幼的她惊恐地蜷缩在房间角落,整个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,拼命抑制着呼吸,仿佛连呼吸声都会引来更可怕的灾难。门外,母亲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,如同一把生锈的锯子,在她幼小的心上反复拉扯。

这个瞬间,阿雅仿佛被电流击中。她终于看清了自己:那个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从未离开过。成年后的每一次亲密靠近,潜意识里都被打上了“危险”的信号灯,那些过早目睹的情感破碎,早已在她灵魂深处刻下疼痛的印记,每一次靠近温暖的尝试都唤醒着原始的恐惧

阿雅消失了一段日子。再见时,她皮肤晒黑了些,眼神却奇异地添了点光亮。她说,被那股溺水般的窒息感折磨得受不了时,逃去了海边,近乎发泄般地报名参加了一个潜水学习班。

第一次背着沉重的气瓶尝试下潜练习,教练示意她摘掉呼吸调节器。海水瞬间涌入鼻腔口腔,那种冰冷的、被完全剥夺呼吸权利的灭顶恐惧猛地攫住了她!她在水里疯狂挣扎,手脚乱蹬,试图抓住什么救命稻草,肺部剧烈地渴望氧气。教练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拖出水面时,她趴在浮球上,呛咳得撕心裂肺,生理性的眼泪混着海水流下来。

教练在她旁边,平稳地说:“刚才你的反应,是身体的本能恐惧。但记住,当你真正在水下,憋不住气的时候,”教练做了一个缓缓向上的手势,“什么都不要挣扎,身体放松,它会自然地浮起来。你要信任它。”

躺在摇晃的船上,阿雅呆呆地看着头顶刺眼的太阳。教练那句“身体自然会浮起来”在她脑中反复回荡。信任身体?可她在感情里,从来都在和自己的本能对抗,那份渴望靠近的本能,每一次都被她用尽全力按压下去,像恐惧溺水的人拼命把头沉得更深。原来她一直恐惧的,并非爱情的深浅,而是自己面对它时,那份源于创伤的、近乎本能的失控感

阿雅的故事没有终章,她仍在笨拙地练习。从刻意延迟回复那条“晚上一起吃饭吗”的邀约信息开始,她任由心跳在胸腔里咚咚擂鼓,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仓促按下拒绝的按钮。她反复点开对话框,指尖悬在按键上,最终只是让那条询问静静地在手机屏幕上躺了一个小时。然后,她仿佛用尽全身力气,才缓慢地敲下一个字:“好。”

见面时,对方聊起未来某个可能的计划,习惯性的窒息感瞬间又爬上了阿雅的喉咙。她几乎要脱口而出惯常的疏离话语,硬生生卡住。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回忆教练那句话带来的奇异力量,尝试着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:“听到你说这些,我心里突然有点慌……能给我一点时间吗?不是拒绝,只是……我需要适应一下。”

她第一次在关系里,没有立即切断信号,而是笨拙地发出了自己“不适”的求救信号。

几天后,阿雅路过一家花店。她下意识走向玫瑰,手指刚要触碰到那娇艳欲滴的花瓣,却顿住了。目光被墙角一盆蓬勃的龟背竹吸引,那宽阔舒展的绿叶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。她指着龟背竹:“麻烦您,我要这个。”

店员小哥一边熟练地处理植株,一边叮嘱:“这植物好养,皮实得很,轻易死不了。但您记住啊,看到有叶子发黄发烂,一定得及时剪掉才行。”他拿起剪刀,对着植物根部一处微微发黄的老叶根茎,“咔嚓”一声,干脆利落,“留着烂叶子,会拖累新芽的!”

阿雅抱着那盆沉甸甸的龟背竹走出花店。阳光透过宽大的叶片,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小哥那句“留着烂叶子,会拖累新芽的”在脑中回响。她低头看着植物被修剪过的地方,新鲜的切口在阳光下显得坚韧无比。

她忽然明白了:真正能活下去的植物,不是从不被修剪的,而是敢剪断腐烂的根,却依旧相信新芽的力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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