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两点的冰箱灯光刺得眼睛发酸。我盯着那盒他最爱吃的鲜肉馄饨——上周包好冻着的，现在边角已经结了霜花。这已经是老张连续第七天睡书房了，说是赶项目，可书房的灯明明十点半就灭了。
三个月前我就该察觉的。那天他生日，我特意调休做了红烧肘子，他却盯着手机屏幕笑出声。等我擦着手凑过去，锁屏上跳动的”师傅辛苦了”几个字格外扎眼。后来才知道，那个喊他师傅的新助理刚毕业，会陪他加班到深夜，会给他带楼下咖啡店的冰美式——他胃不好，二十年来我只许他喝温水。
闺蜜劝我查手机、闹公司、找公婆告状。可当我真摸到他西装内袋里的备用机时，突然想起结婚那年暴雨夜，他趟着齐腰深的积水给我送退烧药，手机泡坏了都浑不在意。现在这个宁愿买双卡手机也不愿跟我开口的男人，还是当年那个人吗？
那次我摔了馄饨盒，冰碴溅了满脚。但这次我决定真正挽回老公的心——不是靠撒泼，而是找回我们弄丢的东西。
第一刀落在自己身上。清早我翻出落灰的瑜伽垫，镜子里那个穿起球睡衣的憔悴女人让我心惊。当年老张追我时总说，最爱看我跳民族舞时飞扬的裙角。如今舞蹈鞋早被塞进储物柜最底层，上面压着孩子的旧教辅。当我在客厅下腰时老张正巧出来倒水，他攥着玻璃杯愣在过道，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。
真正的转机始于那场暴雨。他忘带新买的降压药，我撑伞冲到单位楼下，裤脚湿透地递过药盒。他同事打趣：”张工好福气啊！”
我笑着把备用衬衫塞给他：”你师傅胃不好，劳烦各位少灌他酒。”
回家路上他第一次主动接了我的伞，雨声中传来久违的叹息：”其实…那姑娘调去分公司了。”
修复婚姻像修复古董瓷器。我学着文物修复师”修旧如旧”的智慧，每晚留出”瓷器时间”——不聊孩子成绩、房贷压力，只说二十年前他骑三轮车带我逛夜市，我为抢最后一份章鱼小丸子跟大妈吵架的糗事。某天说到他当年在宿舍楼下弹吉他跑调，我们突然笑倒在沙发上，他眼角笑纹叠着泪光：”这曲子现在弹更合适。”
书房角落的吉他盒，终于重见了天日。
上个月结婚纪念日，我把泛黄的婚纱照做成动态电子相册。当投影在墙上的我们从青涩渐变到如今模样，他忽然攥住我贴满膏药的手：”下个二十年…我学着做馄饨吧？”
此刻他鼾声就在耳畔，掌心的茧子磨着我手背。原来婚姻从来不是水晶摆件，而是棵伤痕累累却拼命扎根的树——那些深夜独自吞咽的委屈，清晨刻意准备的温粥，都在年轮里刻成比誓言更坚固的印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