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前任困住的第1825天,我终于撕碎了那张鬼脸

5月3日 深夜

妈的,又来了。

梦里还是那张脸。那片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,像水草一样粘腻地缠上来。声音倒是模糊不清的,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、沾满污渍的毛玻璃。但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词要出口的重量,那种熟悉的、带着讥讽味道的否定,或者更糟,是那种伪装成关心的、实则将我踩得更低的“建议”。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溺水,胸口闷得发慌。

惊醒时一身冷汗,睡衣黏在背上,窗外还没有透亮的意思。寂静像一张巨大的、湿冷的毯子,把我从头到脚裹个严实。那股熟悉的、尖锐的恐惧又从胃里升起来,像一条冰冷的蛇,盘踞在我的心脏上。我蜷缩着,像回到小时候做噩梦钻进妈妈被窝那样,但身边空空荡荡。真见鬼,都过去五年了!一百八十二多个日夜更替还不够吗?为什么这张脸,这些声音,这种坠入深渊的窒息感,就是死死拽着我不放?

5月5日 傍晚

下班,拐进常去的那家便利店。只想快点买点东西回家瘫着。冷柜里拿了盒牛奶,正要转身,一股浓烈的烟味猛地钻进鼻子!

那一刻,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大手狠狠攥住,骤然停止了跳动,随即又疯狂地擂起鼓来。窒息感瞬间淹没了鼻腔和喉咙,这个味道!是他身上永不消散的尼古丁气息,是那些争吵夜晚弥漫在空气里令人作呕的毒雾,是无数个我躲在厕所里无声掉泪时被迫吸入的苦涩空气。

本能快过思考,身体自己做出了反应,我猛地后退一步,像躲避致命攻击一样仓惶向后撤去。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货架上,“哐当”一声闷响,架子上几个罐头不安地摇晃了几下。

“小姐,你没事吧?”店员小哥的声音隔着几排货架传来,带着点惊愕和关切。

“没事,绊了一下。”我慌忙低头,胡乱抓起另一盒跟手里的牛奶连牌子都不同的酸奶,几乎是扔进了购物篮。丢人。太丢人了。指尖冰凉,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。我快步走向收银台,只想逃离这片被烟味污染的空气,逃离被瞬间拉回噩梦现场的窒息。

被前任困住的第1825天,我终于撕碎了那张鬼脸

5月8日 午后 阳光刺眼

阳光透过窗玻璃砸进来,亮得晃眼。我握着手机,手指悬在屏幕上,犹豫着点开那个名字,李莉。她前两天发来的微信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我心上:“哎,听说他快结婚了?好像女方条件不错。啧啧,果然啊,渣男总能找到接盘的。”后面还缀着几个捂嘴偷笑的表情。

指尖发凉。一股熟悉的、带着铁锈味的酸涩猛地冲上喉咙。那些刻薄的话、被打压得一无是处的感觉,混杂着对那个陌生女人的一丝荒谬的怜悯,像一团乱麻塞满了胸腔。胃里一阵翻搅,手一软,一直握着的那个马克杯,“哐当”一声砸在厨房的地砖上,瞬间粉身碎骨。褐色的咖啡渍在地板上迅速蔓延,像一幅怪异丑陋的地图。

我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狼藉,那清脆的碎裂声仿佛砸碎了我脑子里某个一直嗡嗡作响、催我“快忘掉”的闹钟。四周突然安静了,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跳动的声音。

原来,我从来没走出来过,我只是在假装一切正常。我把自己藏在了厚厚的壳里,但壳下面,那些陈年的伤口从未真正愈合,它们在暗处流血、溃烂,悄无声息地腐蚀着我生活的根基。每一次噩梦,每一次失控的闪回,每一次身体的剧烈反应,都是它们尖锐的提醒和控诉。我不是在“过去”,我是被困在了那片废墟里,被那些有毒的碎片日夜割伤。

5月12日 心理咨询室

“所以,你梦见那张脸的时候,身体的感觉最清晰,像溺水?”

王老师的声音很温和,有种奇异的穿透力,落在寂静的空气里。

“……嗯,胸口像压着大石头,喘不上气。”我捏紧了手指,指甲陷进掌心,“还有胃里……拧着疼。”

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生理感受,此刻被清晰地剥离出来,摊在面前,显得陌生又真实。

“身体从不撒谎,它记住了所有未曾处理的惊吓和痛苦。”王老师顿了顿,“那些噩梦,那些气味引发的强烈反应,甚至‘不小心’打碎的杯子……这些都是你身体内部积累的巨大压力在呼喊。它在用自己的方式警告你,警报从未解除。”

她看着我,眼神里没有评判,只有理解:“那些创伤经历,在我们尚无抵御能力时,会直接冲击我们的神经系统。它们没有被好好‘消化’,就被强行封存。所以即使过了很多年,当类似的气味、声音,甚至仅仅是一种氛围出现时,身体会立刻调用当时的反应模式,战斗、逃跑或者僵住……就像你在便利店遇到烟味儿时的反应一样。那种恐惧,是身体层面的记忆,它不受时间的控制。”

“所以我不是疯了对吧?也不是太脆弱?”

声音有点抖,问出了那个一直压在心底、羞于启齿的疑问。

“当然不是。”王老师语气笃定,“这是一种非常真实的生理和心理反应。想想看,如果一个人手臂骨折了,过了五年骨头没长好,一碰就疼,你会觉得是他太脆弱或者故意喊疼吗?心灵的伤口是一样的道理。”

她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,剖开了我长久以来的困惑和自我指责。原来身体的每一次失控逃离,都是当年那个惊恐万分的自己发出的求救信号。不是软弱,是伤口在尖叫。

5月17日 深夜

深夜,台灯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,昏黄得有些沉重。摊开的笔记本像一块等待开垦的荒地。笔尖悬在纸上,墨水聚成一个小黑点,迟迟落不下去。

写给谁?写给那个蜷缩在暴雨夜街头绝望痛哭的自己?写给那个在他刻薄嘲讽下连反驳都发不出声音、只会默默攥紧拳头的自己?还是写给此刻深夜被噩梦惊醒、浑身冰凉发抖的自己?

深吸一口气,笔尖终于落下,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。起初还有些滞涩,像在泥泞中跋涉。

“我知道那天晚上有多冷,雨打在身上像针扎一样。我知道你想冲回家,但更怕回去面对那些冰冷的指责和莫名其妙的怒火……你坐在那个便利店门口瑟瑟发抖的样子,我看见了。那不是懦弱,是在那种情形下唯一能选的生存方式”

写着写着,眼前竟有些模糊。指尖拂过纸面,仿佛真的能触摸到那个冰冷雨夜里无助的肩膀。奇怪的是,一股奇异的暖流却开始在冰冷的胸腔里缓慢地、迟疑地升腾起来。

笔尖开始变得顺畅,那些压抑已久的话,像终于找到出口的溪流,汩汩流淌出来。

“你当时只是想抓住一点点温暖,你没有错!错的是那个利用你的脆弱、不断用言语和冷暴力折磨你的人!值得被好好对待的人,是你自己啊”

一行行字句写下去,不再仅仅是描述过往的碎片。我开始写下此刻的愿望,写给那个在黑暗中摸索的自己:

“我想带你离开那个雨夜。我想给你一杯热茶,一条厚厚的毛毯。我不会再问‘你为什么不反抗’,我想跟你说‘你已经做得足够好,你活下来了,这很了不起’”

指尖下的纸张似乎有了温度。那些沉积在心底、沉重如铅块的痛苦回忆,被这缓慢而真诚的书写一点点托起、摊开。当笔尖停下,看着满纸的倾诉,一种奇异的疲惫和轻松同时袭来。这不仅仅是在记录过去,更像是一次无声的交接,过去的我与现在的我,隔着漫长的时光,终于在此刻被这温暖的笔触连接起来。一个允诺,正在黑暗中悄然发芽。

6月10日 清晨

醒来时,阳光已经爬满了大半个窗台。脑子异常清醒,昨夜无梦。

走进厨房,习惯性地伸手去够咖啡豆罐子。目光扫过冰箱门,上面贴着一张新的便利贴,上面是我昨晚睡前随手画的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,旁边写着两个字,“不错”。那是前天在小区门口新开的水果店买的草莓特别甜,当时心情雀跃留下的痕迹。这张小小的纸片,像一粒微小的光点,轻轻地跳了一下。

洗漱,换衣服。镜子里的人,眼底下的乌青似乎淡了些许?还是心理作用?说不清。只是感觉身体没那么紧绷了,像是卸下了一副无形中穿了太久的沉重盔甲。

出门上班,电梯里遇到了楼上的阿姨。她拎着菜篮子,笑着跟我打招呼:

“姑娘,今儿气色挺好呀!”

“是吗?谢谢阿姨!”

我下意识地回了个笑容。电梯门映出我的脸,那个笑容,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,仅仅是嘴角肌肉的僵硬牵动,而是有一点点真实的温度,从眼睛弯起的弧度里透了出来。

走在初夏清晨微凉的风里,脚步不自觉地轻快了一些。身体里那根总是紧绷的弦,好像悄悄松动了一点点。那些沉重的东西,并非一夜之间消失殆尽。它们还在某个角落堆积着。但现在,胸腔里似乎腾出了一小块属于新鲜空气的空间,让阳光得以照进来一寸。原来,承认过去的泥泞,真实地面对那份沉重,反而让身体变得轻盈了一些。这感觉,很久违。

7月1日 傍晚

傍晚的风带着点难得的凉意。在新试的那家广式甜品店,我和周婷面对面坐着。焦糖炖蛋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。她用小勺轻轻刮着碗壁,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了口:“我好像,掉进你当初那个坑里了。跟那个谁……感觉越来越不对,他说话那调调,总让我想起你以前提过的那些……”

我抬起头。一年前,甚至半年前,听到这样的话,我大概会立刻被一股熟悉的窒息感攫住,仿佛又被拖回那个令人绝望的漩涡边缘。

但此刻,心底只是微微动了一下,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深潭,漾开几圈涟漪,很快归于平稳。没有恐慌,没有强烈的逃离冲动。

“嗯,那种感觉……很难受吧?”我把自己的那份炖蛋往她那边推了推,“记得你以前说过,不喜欢吃太甜的,这个还好。”

周婷愣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我的回应是这样的平静和……关切?她看着我推过去的炖蛋,又抬眼看了看我,眼神里混杂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:“啊?哦……谢谢。是,不太甜。”她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,沉默了几秒,才慢慢地说:“就是那种感觉,阴魂不散。我以为我找到的是不一样的”

我们没再深入讨论那个“他”。话题像溪流一样自然转向了工作里一个烦人的新客户,还有周末要去哪里淘点绿植。聊天的氛围松弛下来。

告别的时候,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粉。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。刚才那个瞬间的平静,让我自己都有些意外。曾经足以将我瞬间拖入深渊的“同类项”提醒,如今只是在心湖投下了一颗小石子。

那些被刻意埋葬的过往碎片,它们并没有消失。它们只是被重新安放。当相似的阴影再度掠过我的生活,我不再是那个只能僵在原地、被恐惧吞噬的躯体。我学会了识别它,甚至能在它投下的那片阴凉里,平静地为朋友推过去一份不那么甜的炖蛋。

真正的离开,或许并非让影子彻底消失于阳光之下。而是当它悄然浮现时,我已能稳稳站立,不再被它拖入深渊。我知道,往后的日子,依然会有猝不及防的噩梦片段,会有某些气味带来的瞬间心悸,甚至会有新的失落和迷茫。

但我不会再停在那里了。

真正的告别,并非抹去所有痕迹,而是当那些阴影再次浮现,我们已有力量与之平静对峙,正是在那些旧日碎片的重组中,新的轮廓得以显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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