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你说个事,你别觉得矫情。
有时候,从床上走到厕所,那段路,感觉比走完整个马拉松还要远。
不是腿没力气。
是你的灵魂,像一块被水浸透的海绵,重得你一步都拖不动。
这时候,如果有人在你耳边说:「加油!你要振作起来!出去跑跑步,晒晒太阳,就好了!」
我跟你讲,那一瞬间,你杀人的心都有。
跑?我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。 太阳?它照在我身上,跟照在一块石头上,有什么区别?
抑郁这个东西,最磨人的,不是悲伤。
是「丧失」。
丧失了力气,丧失了兴趣,丧失了食欲,丧失了感受快乐的能力。
你就像一个电量耗尽的手机,插上充电器,却发现充电口坏了,一点电都进不去。
你周围所有的人,都在告诉你:「你要自己充电啊!」
你怎么充?拿什么充?

所以,今天我们聊聊抑郁症怎么自我调节这个话题,我想先扔掉所有那些「正确」的废话。
我们不聊「你要战胜它」。
我们聊聊,怎么跟它,暂时「和平共处」。
你把它想象成一只黑狗,丘吉尔说的那只。它就趴在你身上,又大又沉。
你现在的工作,不是跟它搏斗,你打不过它。
你的工作,是趁它打盹的时候,偷偷给自己喂一口吃的。
第一口吃的,叫「把标准降到离谱」。
你今天计划要洗衣服、拖地、看一本书。
到了晚上,你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,躺在床上,什么都没干。
然后,巨大的内疚和自我厌恶,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:「你看你,又浪费了一天,你就是个废物。」
这个声音,就是那只黑狗在叫。
现在,我们来改写这个计划。
你今天的计划,不是「洗衣服」。
是「把脏衣服从椅子上拿到洗衣机里」。
完成了,很好,你今天干了一件大事。
你今天的计划,不是「拖地」。
是「站起来,走两步」。
完成了,太棒了,你给自己发一朵小红花。
你今天的计划,不是「看一本书」。
是「拿起那本书,翻开一页」。
看一眼,看不下去,就合上。
没关系,你已经完成了你的计划。
把所有「应该做」的事情,都分解成最微不足道的、一个动作就能完成的步骤。
完成一个,就在心里给自己盖个章。
你不是在自欺欺人。
你是在为一个电量为零的系统,手动输入一点点微弱的电流。
这一点点「我做到了」的感觉,就是你给自己的那口吃的。
第二口吃的,叫「五分钟原则」。
你什么都不想干。
那就跟自己商量一下:「我们就干五分钟,好不好?就五分钟。」
比如洗碗。水槽里的碗堆得像座山,你看着就想死。
你跟自己说:「我只洗一个杯子,洗完就走。」
然后你打开水龙头,温暖的水流过你的手指。你拿起杯子,搓上洗洁精,泡沫出现了。你冲干净它,把它放在沥水架上。
整个过程,可能不到五分钟。
很多时候,你会发现,洗完这个杯子,你好像,还能再洗一个盘子。
人的大脑很奇怪,启动一件事,是最难的。一旦启动了,惯性会推着你走一小段。
就算你真的只洗了一个杯子,然后就回去躺着了。
那又怎么样?
你今天的世界里,多了一个干净的杯子。
这比你看着一水槽的脏碗,焦虑一整天,要强一百倍。
第三口吃的,叫「无目的的身体接触」。
去感受。
用你身上任何一个还有知觉的部位,去感受。
接一杯温水,不要喝,就用手捧着。感受那个温度,从掌心,一点点传到你的身体里。
去洗手,慢慢地洗。感受水流的触感,感受泡沫的细腻,感受毛巾的柔软。
找一块巧克力,放进嘴里,不要嚼。让它在你的舌头上慢慢融化。感受那种甜味和苦味,是怎么一点点蔓延开的。
走到窗边,让一缕阳光,照在你的手背上。就一小块皮肤的面积,感受那一点点的暖意。
这些事情,有什么意义?
没有意义。
它们的目的,就是让你从那个思绪翻滚、自我攻击的大脑里,暂时「搬」出来,回到你的身体里。
哪怕只有三十秒。
这三十秒,那只黑狗,就咬不到你。
然后,我想说说那个最难的部分。
当你感觉稍微好一点点的时候,一个可怕的念头会冒出来:「我是不是在装病?我是不是好了?我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上班了?」
千万别!
你的电量,可能只是从0,恢复到了1%。
这点电量,只够你开个机,看一眼时间。你敢用它来打游戏,立刻就会关机,而且下一次开机,会更难。
抑郁的恢复,不是一条向上的直线。
它是一个反复的、螺旋式向上的过程。
你可能今天觉得阳光灿烂,明天又掉回谷底。
这是正常的。
这不是你不够努力,也不是你又做错了什么。
这是这个病的规律。
接受它。
你今天感觉好,就用那1%的电量,去洗那个杯子,去晒五分钟太阳。
你明天感觉不好,就躺着。允许自己,就是一个没电的手机。
你需要做的,不是去问「我什么时候才能好?」
你需要问的是:「在此时此刻,我能为自己做点什么,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?」
也许,就是睁开眼睛,看看天花板的纹路。
也许,就是侧个身,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。
这些,就是你的战斗。
无声无息,无人知晓,但无比悲壮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