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李老师说要带我们“读能量”，我差点把保温杯打翻。读能量？能量是本书还是啥？办公室里打印机卡纸的声音都比这个词真实。可她说这话时手指头在抖，不是紧张，是那种……怎么说呢，像在空气里捞什么东西。我就想，行吧，就当配合团队建设。
结果暗房比想象中冷。空调开太低了吧。她让我盯墙上那个白点，白点变成灰点，灰点又泛出黄边。这时候左耳朵后面突然发麻，像有人用羽毛挠。我说有风，李老师却说：“能量场波动时颅压会变化。”
她声音从很远地方飘过来。这科学吗？我脑子里还在想昨天老公摔门出去的背影，他皮鞋跟蹭掉的那块漆，在玄关地砖上特别刺眼。
颜色是突然撞进来的。先是眼皮底下冒红雾，雾散开成了个椭圆的圈，套在我自己手腕上。红的。李老师说那是海底轮的能量，但我觉得像生肉的颜色。她说“稳定”，可我只想起结婚证照片里我那条红裙子，当时他还说像熟透的番茄。
然后事情就有点不受控了。右手小拇指抽了一下，橘色突然从红圈里流出来，粘稠得像糖浆。我喉咙发紧想咳嗽。“情绪层在堵塞。”李老师这句话让我把咳嗽咽回去了。真准啊，前天发现他衬衫口红印的时候，我就该把整瓶卸妆水泼上去的，可最后只是默默揉了搓衣板。那些没吼出来的话，现在化成橘色胶水糊在胸口。
说到口红，其实我包里还有支烂番茄色号，专柜限定版。现在特别想把它掰断。
黄光冒出来时我鼻子酸了。它裹住橘色变成一个……怎么说，像太阳蛋的形状。李老师说这是理性层，可我明明在发抖。能量场原来是这么诚实的东西吗？上周我还跟闺蜜分析他出轨概率只有30%，列了Excel表对比通话记录。哈，黄色原来在笑话我。
最难受是心轮那里。绿光泛粉，本该是“爱的颜色”，可中间裂开道缝。缝里渗出灰絮状的东西，像发霉的棉花。这时候后背开始疼，疼得我想蜷起来。原来长期失眠真的会把能量场蛀出洞，那个洞的位置正好对应我每天侧躺等天亮的姿势。
蓝光出现时我哭出声。它卡在喉咙位置打转，变成深蓝色漩涡。“你在替别人消化痛苦。”
李老师这句让我哭得更凶。是啊，他醉酒吐在我新地毯上那次，我擦到凌晨三点；他妈妈嫌我生女儿，是我低头切了四小时水果。蓝光像块浸饱水的海绵，沉甸甸坠着锁骨。原来咽下去的话都囤在这儿。
最后头顶发胀，紫光和白光搅在一起。李老师说这叫觉醒，可我只觉得累。原来能量真是会说话的，它用颜色告密，用酸痛揭发。那些我假装看不见的裂缝，在光环里显形成豁口。
出门时撞翻咖啡杯。褐色的水滩在瓷砖上蔓延，形状像极了他没签字的离婚协议。原来早就有迹可循——能量场的裂痕，婚姻的裂痕，还有我端咖啡时颤抖的裂痕。被看光的羞耻感过去后，心底反而冒出点火星。或许该买桶新油漆，把玄关那块地砖涂成星空蓝？
能量场修复比补地砖难多了。但至少现在，我知道那些淤堵的橘色该清一清了。用尖叫清还是用律师函清，得看今晚他回不回家吃饭。
那支烂番茄口红……明天送给扫楼道的阿姨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