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刚才,我下楼扔个垃圾,从锁上门的那一刻起,我脑子里就跟装了个复读机似的,开始无限循环「门锁了吗?真的锁了吗?你确定你拧了两圈吗?万一没锁好,进贼了怎么办?猫跑出去了怎么办?煤气没关怎么办?」
然后我就站在电梯口,跟个傻子似的,跟脑子里那个声音吵架。
「我锁了!我亲手锁的!」
「你确定吗?你再回去看看吧,看一眼就放心了。」
「我不!我就不回去!」
结果呢?我还是没骨气地跑回去了。掏出钥匙,开锁,再上锁,对着锁芯拍了张照片,这才长舒一口气,感觉自己拯救了全世界。
可下到一半,新的念头又来了「我刚刚拍照的时候,是不是又把锁给碰开了?」
啊啊啊啊啊!谁能来救救我!
很多人都说自己有强迫症。比如,桌面App必须按颜色分类,发朋友圈必须凑够九宫格,看剧必须开1.5倍速。我以前也觉得这挺酷的,像个追求极致的艺术家。直到我自己掉进这个坑里,我才明白,真正的强迫症,一点都不酷,它就是个折磨人的小妖精!

你问我强迫症是怎么患上的?我哪儿知道啊!我要是知道,我不早就自救成功,得道升天了吗?
它不是某一天duang地一下就砸到你头上的,它就像温水煮青蛙,一点一点地,在你毫无察觉的时候,就把你给煮熟了。
回想起来,我这毛病的苗头,可能从小时候就有了。
我记得我上小学那会儿,考试前特别紧张。我妈就跟我说「检查一遍,好好检查就不会出错。」
于是我一遍一遍地检查我的名字写没写,考号填没填。后来发展到,我必须从头到尾把卷子检查满三遍,少一遍我心里就发慌,总觉得这次考试肯定要完蛋。检查到第三遍的时候,哪怕时间来不及了,我也得匆匆忙忙地扫一眼,完成这个「仪式」。
你看看,这不就是最早的强迫行为吗?
通过反复检查,来缓解我对「考不好」的焦虑。这个方法在当时还挺管用的,我检查了三遍,心里踏实了,考试成绩也不错。
于是我的大脑就学会了「哦!原来这个方法好使!以后遇到焦虑就这么干!」
它就这样在我脑子里埋下了一颗种子。
后来长大了,遇到的事儿多了,焦虑也升级了。工作做不完怎么办?跟老板汇报说错话怎么办?钱包丢了怎么办?这些焦虑就像肥料,把我脑子里那颗种子浇灌得茁壮成长。
我开始反复检查我发出去的每一封邮件,一个字一个字地读,生怕有错别字让老板觉得我不专业。我开始在出门前,对着「伸手要钱」(身份证、手机、钥匙、钱包)的口诀,在身上拍打好几遍,少拍一遍都觉得今天会倒大霉。
最要命的是洗手。有一次我摸了地铁的扶手,突然脑子里就冒出一个念头:「上面会不会有好多好多细菌?我会不会生病啊?」然后我就开始疯狂洗手,用洗手液,搓手心、搓手背、搓指缝,每个步骤都不能少,必须搓满三十秒。冲水的时候,水还不能溅到身上,不然就觉得身上也脏了。
洗完之后,手是干净了,可我心里那个怕脏的念兵又壮大了。它尝到了甜头,知道用洗手这个行为可以暂时安抚我。于是它变本加厉!下次我摸了门把手,它又跳出来:「快去洗!有细菌!」我摸了电梯按钮,它又喊:脏!快去!
我就这样被它绑架了。我知道我的手不脏,我知道门已经锁了,我知道邮件没有错别字。我的理智在脑子的一边声嘶力竭地喊:「别再做了!你很正常!」
可我的焦虑在另一边用更大的声音咆哮「万一呢?万一真的出事了呢?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?」
每一次,都是「万一」赢了。
我成了焦虑的奴隶,而那些反复的行为,就是我献给它的祭品。
我感觉我脑子里住着两个人。一个是我自己,另一个是个喋喋不休、永远在制造恐慌的焦虑怪。我每天大部分的精力,都花在跟这个焦虑怪的搏斗上了。我累得要死,别人还觉得我就是有点龟毛,有点爱干净。
这种感觉谁能懂?就像你被关在一个看不见的笼子里,你拼命挣扎,别人却只能看见你在原地发疯。
我身边也有这样的人。我一个同事,走路从来不踩井盖,他说他觉得下面是空的,踩上去会掉下去。另一个朋友,吃旺旺雪饼,必须先把上面的「雪」舔干净再吃饼,顺序错了她就觉得那块饼没灵魂了。
我们看起来都像怪人,对不对?可我们心里都住着一个害怕失控的小孩。我们害怕不确定性,害怕意外,害怕搞砸一切。我们以为只要把每件事都做得完美、正确,就能掌控自己的生活,可结果却是被这些规则给牢牢掌控了。
所以,别再轻易说自己是强迫症了。当你只是把东西摆整齐而感到舒适时,那叫好习惯。当你因为东西没摆整齐而心烦意乱、痛苦不堪,甚至无法进行下一件事时,那才是病。
我现在还在跟脑子里的焦虑怪打架,有时候我赢,有时候它赢。我在学着,当那个「回去再检查一遍」的念头出现时,深呼吸,告诉自己:「出事就出事吧,我认了。」
虽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。
这条路好难走啊,但总得走下去,对吧?毕竟,我不能一辈子都当那个站在电梯口,跟自己吵架的傻子。
